第9章 奇客楚灵风
“师弟这豪气，势震山川，只是……”楚灵风有些迟疑地看着他，“你的功法，可进展一直不那么……”
神州道门，从来都是华夏法师术士的主力，往往给涂山妖军造成最大杀伤的，就是在军阵后不动神色、施展漫天法术的道门术士法师。
“仙路堂后继有人啊！”看着白冰岚身前光影变幻莫测，张狂云由衷地激动感叹。
想到这一点，她对张狂云，真的开始有点好奇了……
一听此言，张狂云立即站起来，小跑着跑到石亭边，热情地迎接来人道：“楚师兄，我回来了！”
“冰岚，快来见过我的二师兄，”张狂云回身招呼道，“二师兄名讳楚灵风，是我教掌门朗苍子真人的二弟子，刚才恰要讲到清宗堂的堂主就是他呢。”
“师兄这是哪里话？”张狂云反应过来，笑道，“就算小弟有此心意，那也来不及啊。”
“那妙妙姑娘也是刚烈痴情女子，被情郎抛弃，据闻已然形销骨立。”
“再者师兄不是说，那妖物并非多年凶妖吗？恐怕只是善于祸乱人心的鸟怪花精罢了；小弟手中飞剑御符，对付几只小妖怪，足矣！”
这样的话，暗中增长实力，不引起真凶的注意，应该是最好的选择。
要知道，片刻之前，这楚师兄还是把白冰岚当成他的弟妹，开半荤不荤的玩笑呢，但一转眼，该盘问的就盘问，一点都不容情。
“师兄！”张狂云苦笑着看着他道，“你到底是称赞我，还是来损我啊？”
看了白冰岚几眼，那楚灵风便转过脸来，对张狂云惊叹道：“呀，师弟，你为了保住堂号，竟准备另辟蹊径，要来个子孙满堂吗？”
若按白冰岚的内心，是不想这么快离开玄灵宗门，不过张狂云一心下山，她也没有办法。
初回山场，这一日上午，张狂云便在仙路堂前的石坪石桌边，跟白冰岚讲述玄灵宗概况，以及一些门派中的典故。
两种原因交织在一起，于是看到张狂云的眼里，这破落官宦人家的儿女，还真的挺好学；她不仅想学皮毛，还深究原理，那刻骨钻研的姿态，倒让他有些自愧不如。
“这一关注，便知道你这边再不增加功绩，你们凡宗堂真要取消‘仙路堂’堂号了。”
楚灵风在心中品评白冰岚时，白冰岚也在观察他。
当然，这些最基础的剑技法术，从实战的角度，并不放在白冰岚的眼里；但现在因为误练了《伏羲经》，她好似被封闭了妖脉，本族的功法施展不出，现在学一些玄灵剑法、五行法术，倒也正好用来防身。
到了第二天早上，张狂云特地叮嘱白冰岚，不须将《伏羲经》之事到处宣扬。
那白冰岚纵然暗怀他意，毕竟也只是少女年纪，一下子就满面飞霞，要不是为了掩藏身份，早就大怒发作。
他还忍不住望天祷祝，诚挚感谢三清祖师的眷顾。
“哈，不难为你了。”见他如此，楚灵风一笑，转脸看向白冰岚道，“白姑娘，我已从石长老处，知道你来。不知道白姑娘是从哪儿来，为何愿入我玄灵之门？”
说实话，乍见到白冰岚，楚灵风大感意外。
虽然现在张狂云所授，十分基础，但对于天狐公主这样冰雪聪明的人物，所谓“窥一斑而见全豹”，终究会有启发。
“这样地方，就算刚回来，再去一遭又如何？正因去过，便是路熟，更何况师兄一番美意，小弟怎么会有丝毫怨言？快说吧，那钱塘妖物作祟，到底怎么回事？”
正有声有色地交谈间，忽然听到一阵脚步轻响。
贵为妖国公主，白冰岚愿意栖身潜伏于张狂云身侧，就是为了打探道门的底细。
最让他欣慰的是，白冰岚对诸如“月悬密室”、“花开顷刻”一类的道门天罡幻术，学得尤其快捷。
“放心！”张狂云一拍腰间剑器，“其实不瞒师哥说，近日下山斩妖捉怪，对御剑一道颇有心得，威力已非先前可比。”
其实他并不知道，伏羲之书，本就由白冰岚故意暗送，怎会到处宣扬？若是不巧碰上识货的，还很可能暴露白冰岚的身份。
“承师兄相问，小女子白氏冰岚，吴越人士，本是官宦之家，近年家境败落，生活艰难，才去杭州投靠小翠姐姐，谁知差点堕身青楼……”
楚灵风这打趣，让张狂云猝不及防，顿时闹了个大红脸！
听她侃侃而谈，毫无阻滞，楚灵风一笑之下，并没有轻轻放过，又不动声色地问了几个白冰岚所说家乡的风土人情。
一夜无话。
他朝白冰岚招招手，待她过来后，便继续说道：“此事说来不繁，就在那杭州钱塘一带，有歌姬名‘云妙妙’。”
“师弟啊，你可千万不可妄自菲薄。”见他这么说，楚灵风看着他，真诚无比地说道，“虽然师弟你，确实混得不怎么样，但你的潜力大啊，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呢，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。”
张狂云顿时急了：“师兄！小弟我现在就怕找不到妖物，还怕地方凶险吗？你说！就是上刀山下火海，说不得小弟也得去闯一闯了！”
这正对了白冰岚的胃口。
当然，张狂云最重要的考量，还是为了报仇及查清阴谋。
“哈哈，这有啥！”张狂云哈哈大笑，拍着胸脯道，“还以为是什么魔窟深渊，原来是吴越锦绣繁华之地啊！”
“咦？没想到呀，这个人族小子别看功法平平，地位边缘，心思倒还是蛮缜密的嘛。”
“本来这是一段佳话。谁知那世家子弟为妖物所惑，不仅自己神魂耗损，又负了那妙妙歌姬；妙妙几次求见，祝孤生尽皆避而不见。”
自九嶷山下来，一路往杭州钱塘而去时，张狂云倒是尽心尽责，跟白冰岚传授了些师门剑技道法。
天狐公主对来人的第一印象，便是“温润如玉，风雅不凡”；刚才只是稍稍几句话，白冰岚便发觉这楚灵风，不仅姿容朗洁，言行举止也十分安宁清雅。
楚灵风欲言又止。
“再说了，我张狂云一介小人物，有什么值得来伪装刺探的啊！”
“师兄……”这下子张狂云再也绷不住了，一脸尴尬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。
“怎么小师弟随便一招揽，就揽来这么漂亮的女子？”
见他这般相问，妖族公主心中，还真有些发憷。
“我看此女，丽而不艳，媚而不妖，脸若珠洗月华，肤赛千山皓雪，有幽兰之芬芳，不乏杨柳之烟媚，这玉莹尘清的模样，绝非人间凡品。”
“其人貌美，尤善舞，名动江南。偶有吴越世家子弟，姓祝名‘孤生’，一见忘怀，于是与女相狎，誓以百年。”
“我楚灵风果然没看错人！”俊朗的师兄鼓掌赞道，“就知道你上进，才来找你。白姑娘，你一起来听。”
见楚师兄待白冰岚答完一个问题，还想追问时，张狂云急忙将他拉到一边，半带埋怨地说道：“二师兄，您还信不过我吗？这些问题师弟我早就问过了。虽然现在仙路堂岌岌可危，小弟确实有些病急乱投医，但可疑的人是绝不会招纳的。”
一听来人乃是玄灵宗五大宗堂之一清宗堂的堂主，白冰岚立即精神一振，袅袅婷婷上前，对楚灵风敛衽一礼。
于是白冰岚在暗中点点头：“不愧是人间第三道门，这样年轻的一个道子，就有如此风度气象，就算放到我涂山国中，也是第一流的人物。”
再者玄灵宗底蕴深厚，即使经书再奇，恐怕在那些上位者眼中，也是不值一提。
张狂云下山捉妖心切，并没有在师门多做停留，稍微整理些应用之物，便带着白冰岚下山去也。
“多谢师兄点拨！”张狂云心智甚明，楚灵风只是稍微一说，他便心领神会，躬身一揖，表示感激。
“好了，将她放过一边吧。你刚才说什么来着？仙路堂岌岌可危……这句话你可真说对了。”楚灵风俊雅的脸庞上，已是一脸严肃，“师兄忝列清宗堂堂主，多知道不少事情；又跟师弟你特别对脾气，便对仙路堂格外关注。”
“呃，忘了忘了，”楚灵风一拍脑袋，“本来想称赞你的，没想到却说了实话……呃，不开你玩笑了。”
“愚兄本有意前往解决此事，不过据闻那妖物也不是什么积年凶妖，只是善惑人耳，又虑师弟急需功绩，便来说与师弟听，也不知是否有意前往？”
巧得奇书，张狂云也想过是不是要告知掌门师尊。
“上刀山下火海？那倒不用。”楚灵风道，“我只是想说，那地方正在吴越杭州钱塘，你刚刚去过，现在刚刚回来又要你去那里，实在是有点……”
“哈哈哈！”楚灵风大笑道，“我只是随口说笑，没想到师弟还真想过‘仙郎独邀青童君，结情罗帐连心花’啊！”
这样的身世背景，白冰岚之前便在张狂云面前，演绎得极其纯熟，就算开始急就之时有什么漏洞，现在也全都补上了。
正因为这样，楚灵风追问之下，白冰岚依旧对答如流。
“所以你就得分外努力了。”楚灵风郑重道，“别说师兄不关照你，我这里倒是新得知一个妖物作祟之事，只是那地方有点……”
不过听到张狂云这么说，本来对他满心轻视的天狐少女，竟有些诧异。
从小在民间就寄人篱下，到了九嶷山上又近似寄人篱下的经历，让张狂云深深地知道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，示之以弱、低调做人，十分重要。
“见过冰岚姑娘。”楚灵风也稽首回了一礼。
她心说要是一开始时张狂云在杭州这么盘问她，她准得露馅；幸亏这一路之上自己仔细思索盘算，早就把可能遇到的盘问诘难，全都一一想过。
见他这副模样，白冰岚却是暗自好笑。
“我知道啊，”张狂云一脸苦涩道，“我最近也远游吴越，也收了一只犬妖，回程路上还灭了一只坏事干尽的鹰妖，可是仙路堂真的欠账太多，一时难以弥补啊。”
“好！”楚灵风闻言赞叹道，“师弟有此志气信心，我心甚慰。不过那妖物出没于钱塘市井之中，又能迷惑世家子弟，我看这回降妖关键，不在于力敌，而在于人心。”
“当然！”张狂云一听，豪气顿生，拍着胸脯叫道，“我辈修道，当效先贤，扇长风，摧巨浪，推泰山以压卵，决东海以沃焰，奋我辈侠烈之心，除天下不平之事！”
两人一问一答时，张狂云在一边看着，虽然觉得楚师兄多此一举，但内心还是对他愈加敬佩。
让张狂云感觉欣慰的是，这些在他看来稍显枯燥的东西，白冰岚却听得津津有味，甚至还踊跃发问，显然是真心听进去。
还没见到人来，一声清越醇厚的话语声，便顺着山风传来：“小师弟，听说你回来了？”
张狂云不知道，他这样的心思，正是“于侠烈处见其踌躇，曲尽英雄本色”，竟是某种成大事的气象根由。
这时白冰岚也站起身来，转脸一看，便看到渡云亭畔的山路上，出现一位身穿蓝衫的青年道人。
“不怕跟你说，我已跟你们石鹿鸣石长老，替你求了几次情了，但……你真的要抓紧了。”
不过又一想，大仇未报，门派中又波诡云谲，若是风声走漏，很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。
何况作为十分讲究正道传承的道门，一些来路不明的经书，本身说出去就很敏感；很可能本来交出去是一番好意，最后变成“说不清”，到那时候“逐出师门”，恐怕还是轻的。
“长此以往，不仅负心子弟命不久矣，也累得痴情女子玉殒香消，正是一妖作祟，两命渺然，殊为人间惨剧，愚兄心实不忍。”
虽然理解，但按张狂云想来，这样的盘问实无必要了。
“你说得对，刚才师兄我盘问了一番，这白冰岚对答如流，不仅信息无误，那见过世面的程度也恰到好处，确像是家境败落的官宦子弟。”